书上有这样一个句子：Жилых домов на улице было всего три.

　　有人译为：街上总共只有三所住宅。

　　这样译正确吗？如果认为正确，那么На улице было всего три жилых дома.又该怎么译呢？如果认为不正确，那么原因何在呢？

　　现在我们就来探讨一下这个问题。

　　人们往往认为，俄语中的词序比较自由，可以随意变换。这种看法是片面的。殊不知俄语中的词序是一种重要的语义-结构手段。在实际的语言交际中词序是不能随意变动的。词序变动了，交际功能也就变了，逻辑重点变了，意义也有所不同。

　　根据实义切分理论，句子可以分为主题和述题两部分。主题是已知的信息，是叙述的起点；述题是新的信息，是叙述的核心。在陈述句中正常词序总是主题在前，述题在后。

　　上面的句子按实义切分应当是：

　　Жилых домов на улице / было всего три.

　　主题 述题

　　也就是说жилых домов на улице是已知，是叙述的起点；было всего три是新知，是叙述的核心。因此全句应译为：

　　街上的住宅总共只有三所。

　　而后一个句子按实义切分则是：

　　На улице / было всего три жилых дома.

　　主题 述题

　　因此全句应译为：

　　街上总共只有三所住宅。

　　实义切分不同于成分分析。成分分析是根据词语在句中的句法功能把句子划分为主要成分(主语、谓语)和次要成分(补语、定语、状语)；实义切分则着眼于词语在句中的交际功能。一般说来，主语往往就是主题，谓语就是述题，两者是一致的。当两者不一致时，就出现了翻译问题。

　　请看下面的例子：

　　Критерием мощи армии / является ее моральный дух.

　　士气是衡量军队威力的尺度。

　　译文的错误在于把句子的主语当做主题来译了。实际上，这个句子的主题是Критерием мощи армии，述题才是является ее моральный дух。因为从交际功能来看，放在句首的是“已知”，放在句子后半部的是“新知”。

　　因此上面的句子应译为：

　　衡量军队威力的尺度是士气。

　　同样的道理：

　　Важнейшим делом съезда / было принятие программы.

　　主题 述题

　　代表大会最重要的任务是通过党纲。(而不是：通过党纲是代表大会最重要的任务。)

　　再看下面的例子：

　　Ночную тишину / неожиданно прорезал резкий короткий свист.

　　主题 述题

　　突然一阵急促的哨声打破了宁静的夜晚。

　　上述译法也没有正确传达原文的交际功能。原文中ночную тишину是“已知”，是主题，是叙述的起点；而неожиданно прорезал резкий короткий свист是“新知”，是述题，是叙述的核心。

　　因此上面的句子应译为：

　　宁静的夜晚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哨声打破。

　　同样的道理：

　　Революционеров / трудно взять дубьем, кулаком, но их иногда очень легко берут лаской.

　　革命者难以用棍棒、拳头使之屈服，但他们有时却很容易被软化。(而不是：难以用棍棒、拳头使革命者屈服，但有时却很容易软化他们。)

　　再看下面的例子：

　　За столиком / сидел огромный повар в белой куртке, в белом колпаке.

　　一个大块头厨师坐在桌旁，身上穿着白色短上衣，头戴一顶白帽子。

　　译文改变了原文的主题，看来是为了行文上的方便，但是这样一来却改变了原文的交际功能，改变了原意。

　　原文中强调的是“桌旁坐着一个什么样的人”，状语за столиком是主题，而谓语+主语сидел огромный повар...是述语。

　　因此上面的句子应译为：

　　桌旁坐着一个大块头厨师，身上穿着白色短上衣，头戴一顶白帽子。

　　同样的道理：

　　В результате в живых остались, казалось бы, самые верные, самые надежные.

　　结果，活下来的，似乎是最忠实、最可靠的人。(而不是：结果，似乎是最忠实、最可靠的人活了下来。)

　　再看下面的例子：

　　В парламентах только болтают / со специальной целью надувать “простонародье”. (Ленин)

　　议会专门为了愚弄“老百姓”而空谈。

　　上面译文的落足点是“空谈”，显然有悖原意。

　　根据实义切分，这个句子的主题是状语+谓语，句子叙述的核心不是行为而是行为的目的，因此本句应译为：

　　议会一味空谈，专门是为了愚弄“老百姓”。

　　再看下面的例子：

　　Ленин / был встречен бурными аплодисментами съезда.

　　代表大会以热烈掌声欢迎列宁。

　　在一般情况下把被动句译为主动句是允许的，而且是一种较为常用的翻译技巧。但是上面的句子却不行。因为很明显，这个句子的主语是主题，上面的译文把述题译为主题，影响了句子的交际功能。正确的译法应当是：

　　列宁受到了代表大会的热烈鼓掌欢迎。

　　切分主题与述题往往离不开上下文。例如：Нас спаяла борьба за счастье народа一句中的主题可能是нас,也可能是нас спаяла。但是在具体的上下文中只有一种可能。此句的上文是：

　　Дорогие товарищи, мы спаяны неразрывной дружбой, мы являемся членами одной стальной, могучей коммунистической семьи. Нас спаяла / борьба за счастье народа.

　　因为前面讲到了мы спаяны(我们团结在一起)，所以нас спаяла(把我们团结在一起)是“已知”，是主题，而борьба за счастье народа(争取人民幸福的斗争)当然就是述题了。

　　话又说回来，在这个具体情况下这仅仅是个理论问题，因为无论主题нас还是нас спаяла对整个句子的译文并无影响，都应译为：亲爱的同志们，我们被牢不可破的友谊团结在一起，我们是一个钢铁般强大的共产主义家庭的成员。把我们团结在一起的是争取人类幸福的斗争。(不是：争取人类幸福的斗争把我们团结在一起。)

　　总之，翻译时要考虑原文句子的实义切分，这是一个十分重要，但却往往被人们所忽视的问题。既然实义切分着眼于词语在句中的交际功能，而交际功能又是语义的组成部分，所以传达句子的实义切分实际上就是传达原文句法的语用意义，也是达到忠实、确切、全面传达原文信息所必不可少的一个方面。

　　作者简介

　　蔡毅，北京外国语大学退休教授。历任北京外国语学院俄语系翻译教研室主任兼《俄语学习》主编，俄语系主任兼外国语言研究所副所长，研究生导师，苏联塔什干大学东方系教授，《中国俄语教学》副主编等职。曾为第二届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理事，第三届俄语教学研究会理事，北京市翻译工作者协会副秘书长，北京外国问题研究会常务理事。